图文内容选自《陆抑非谈话笔录》

浙江人民美术出版

社年3月出版

陆抑非口述/赏竹记录

陆抑非先生作画中

论写生的重要性

文中“我”为赏竹，“先生”为陆抑非

我问：吴茀之先生擅画月季、菊花，我却不见先生画菊花，为什么？

先生答：我从前画过不少工笔的菊花写生，而且是十分精细周到的。但我总觉得菊花易碎，艺术效果不易见好，所以后来不喜画菊花了。画家各有专长，生命有限，不可能什么都画得突出，什么都画到第一流的水平。如果什么东西都学，反而什么都没有突破。要学得精，钻得深，才有可能在某一题材上出类拔萃，达到令人叫绝的程度。

我问：请问我们学写意花鸟选哪几家较好？

先生答：要向花鸟画家中基本功好，尤其是写生、造型、笔墨功夫深的画家学习。首先是写生功夫，如果没有对花卉、鱼鸟、草虫的结构进行深刻精到的研究分析，没有很强的默写功夫，那么他的形就经不起推敲，会浮在纸面上，软绵绵的，骨骼不全，架子散碎，不能令人信服。形的基本功若不到位，那么神就无从谈起。若造型过关了，更要多花工夫于笔墨。当然，在练习笔墨功夫的时候，仍然需经常观察花鸟虫鱼的形态、神情。写生是一辈子的事，我虽然已属耄耋老人，但有机会时仍然在速写本上作铅笔写生。

图97红蔷薇、墨玫瑰写生稿

先生的写生一丝不苟，形态精到，透视准确。

图98?蜻蜓写生稿

先生画蜻蜓的各种姿态非常生动，可见先生观察分析时的精微、深入，是后人学习的楷模。

写生有三大好处：研究结构、收集素材、捕捉情趣（图97、图98）。

×××笔墨老辣，但从研究花鸟的深度、广度而论，他算不上花鸟画专家。他的造型功夫不到位，不合理，真正的花鸟画专家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弱点来的，初学者若去学他的画，会误入歧途的。但若有一定功力的人，有了一定的鉴别能力以后，可学他好的方面，例如枯辣、拙野的趣味。

任伯年形神皆好，令人神往。江寒汀喜养鸟，对画鸟有专门研究，都可以学。

吴昌硕花卉造型不及任伯年的深入，但气势、魄力、笔墨可学。

我问：看先生作画，轻松自如，围观者越多，作画越自在，常有佳作出现。您下笔即有逼真的形象，请问有何诀窍？

先生答：只有常观察、分析、研究，尤其是大量的速写、默记，笔下的形象才会鲜活。我只要闭上眼睛一想，逼真的各种花卉、飞鸟就会出现在眼前，下笔后的形象当然就真切了。你应笔不离纸地作速写、默写，画得多了，宣纸上的花鸟才耐看。

以前，我拿了画羊的速写多页，请教于周昌谷先生。他拿出一支扁形笔头的炭笔，说：“我喜欢将铅笔的两侧削成扁形的，而且要使扁形弯向一边。铅笔可直执或横执。我常用一支浓铅笔，如6B铅笔、炭笔，写生人物或动物。”

图99?周昌谷画山羊速写

他一边画一边讲画羊的决窍：“画羊要交待清楚几个关节、凹凸结构，不可含糊。你可先从画山羊入手，因为山羊较瘦，骨骼、体块清楚可见（图99）。山羊画准了，绵羊就容易画了。山羊的肩凸、臀凸很明显，后腿的内侧凹进里面。羊的膝关节、踝关节的弯度非常重要，当踝关节着力时，此处就明显往后挺。如果一只脚画得不满意，可另外再画一只脚，注意重心要稳。羊角上的横纹要依其弯度画去。”

昌谷先生接着说：“我学石膏素描、人体结构和速写而入门，美院老师大都采取这种方法途径。”

“黄胄没有学过专业素描，是自学的，他是由速写入门的，全靠大量的速写来充分熟悉形体结构。他的速写画得较快。我在他家中看到过他大量的速写稿，一箱一箱，多得惊人。他的作品以人的生动体态取胜，受到人们的喜爱。”

“×××虽然毕业于美专，但过去的美专不重视素描，所以素描功夫差。如果要他画一张详细素描写生就要命了。他也画速写，但不是很多。他是自学起家的。他因为造型不扎实，所以画小孩的手如老人，有的指头画得太大，有时又画得太长。他全靠笔墨功夫来掩盖造型的缺点，初看印象很好，画面的笔墨布局也很好，但细看是不经看的，越看越会发现问题。”

“作画总是以某一方面或几方面来吸引人，如果没有一方面好的，那画就没有人喜欢了。例如程十发以笔墨的枯润吸引人，黄胄以动态、流畅的线条吸引人，刘文西以造型、朴实吸引人，有的以诗画配合吸引人，有的以书法吸引人，有的以色彩吸引人。”

我经常到农村去画公鸡、母鸡、鸭子的速写，而后携一批画稿请教于卢坤峰老师。卢老师将画速写闻名的叶浅予先生和黄胄先生做了比较，他说：“叶浅予速写流畅、爽快，抓住人物的动态。速写最终目的是为了创作，从实用的要求出发，黄胄的速写更宜学，更适用于创作。他不是笼统地画个大概，而是很讲人体、动物的内在结构，画得深入、精到、具体，有东西，稍加提炼之后，即可成为一件很好的作品。

“画人物，形体结构是非常重要的，若形画得准，笔墨稍逊还可看得过去。但花鸟画就不行，在形准的基础上，更要求笔墨好，比人物画更讲究笔墨水平。

“潘天寿先生青年时不太在意形，后来在形上也是下了许多功夫的。“画鸟、画鸡，首先要攻克造型关，形不精准就不耐看。要深入了解其解剖结构、骨骼体块、透视变化。”（图）

图?卢坤峰画鸟毛笔速写

卢老师用铅笔示范，讲授速写要点：“速写用线要肯定，应按照鸟的结构用线。我将铅笔揿得很重，线条是画得很黑的，当然要注意虚实、浓淡变化。画线条时对要对得符合结构，错也要错得肯定，即使画错了的线条也是在结构的左、右、旁边，总是围绕着结构而画，才经得起看。

“画公鸡要注意体块的前后遮挡、透视关系，要画得结实。公鸡的头部细节、爪要重点刻画。公鸡啼叫时翅膀是夹紧的，颈部竭力向上向后提拎，此时颈部方折的特征的刻画显得尤其重要（图）。”

图?卢坤峰画鸡铅笔速写

我遵照老师们的教导，几乎手不离笔，无论出差、过年，都随身带着速写本和铅笔、炭笔。为了熟悉、理解各种动植物的形体结构，更为了广泛搜集素材，曾画了大量的速写。有一次到余杭瓶窑亲戚家去玩，画了多幅鸬鹚，而后携画稿向多位画坛名家请教（图）。

图?赏竹画鸬鹚速写

吴茀之先生说：“鸬鹚形体画得好。因为此鸟是潜入水中用嘴抓鱼的，所以嘴部可夸张，应画得比真实的嘴更长、更大一些。抓鱼时其脚也有作用，所以脚要画得有力才好。鸭、雁类都是短尾巴的，所以尾部比真实的可短一些。该鸟的眼与人类不同，是下眼皮包眼珠的，是往上看的，神态很凶。鸬鹚形体总体上如三角形。”

周昌谷先生看了后说：“画得准的。建议你以后可用墨笔直接对鸟写生。”

卢坤峰先生说：“鸟画得像，但细的地方不够精细，不够强调。请看看我这些写生稿和拷贝古人画鸟的资料。”

我也带了一叠鸬鹚和其他鸟的速写稿，向先生请教。

先生高兴地鼓励我：画得很好，又有了进步。写生非常重要，是花鸟画的基本功，应不断地练功啊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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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文内容节选自《陆抑非谈话笔录》

浙江人民美术出版

社年3月出版

作者：赏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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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陆抑非口述、赏竹记录

陆抑非论画笔录

陆抑非述/赏竹记

出版/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

定价/元

开本/软装16开/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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