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方用药研究之麻黄

麻黄首载于《本经》中品,云:“麻黄,味苦温,主中风、伤寒头痛,温疟,发表出汗,去邪热气,止咳逆上气,除寒热,破癥坚积聚。”

张洁古提出“性温,味甘辛”。今人以辛微苦而温为是。从《本经》所述可以看出,麻黄的主要作用是发汗解表,宣肺止咳。

仲景还依据《内经》肺可通条水道的理论,取麻黄宣肺之力,行水化饮,治疗痰饮水气病。

经方中有二十九方用及麻黄,主要用于伤寒表实证,咳喘证,痰饮水气证及痹证。

(一)发汗解表:

《本经》云:麻黄“主中风伤寒头痛”,又云“发表出汗”,说明黄麻功擅发汗解表。仲景深谙于此,并充分发挥自己驾驭药物的能力,与不同药物配伍,适用于表实证的多种表现和兼证。

1.治疗太阳表实证

经方中使用麻黄治疗太阳伤寒表实证,一般与桂枝相配,这样可以增强其发汗解表之力,《本草正义》进一步指出“以麻黄与桂枝并行,乃为散寒之用,若不与桂枝并行,即不专主散寒发汗矣”。若再与杏仁、甘草相配,即组成古今著名的麻黄汤,适用于太阳伤寒表实无汗,头痛,发热,恶寒,身痛腰痛,骨节疼痛等证。

若太阳伤寒表实证兼有经腧不利项背强几几之证时,可用麻黄与葛根相配,加入桂枝汤内,这就是葛根汤。由于葛根汤能发汗解表,舒利经腧,兼能升阳止利,故又治疗太阳与阳明合病而见下利者。若太阳与阳明合病兼见呕吐时,可用葛根汤加半夏,即葛根加半夏汤,开腠发汗兼能和胃止呕。

若太阳病留恋日久,正虚邪微者,可用麻黄汤与桂枝汤各取三分之一的量,方名桂枝麻黄各半汤,轻散外邪,小发其汗。若邪气更加轻微,可再减麻黄之量,即是桂枝二麻黄一汤。这两方充分体现了经方药量的大小,皆随病情之轻重而定,有些人以为用药量大是经方的特点,显然是不够全面的。

2.治疗伤寒表实兼内热烦躁证

若内有蕴热复感风寒,或风寒之邪闭郁部分邪气已经入里化热,便形成外有伤寒表实无汗、身疼痛、脉浮之证,内有阳郁烦躁之证。表寒里热俱重者用大青龙汤治之。大青龙汤以麻黄汤为基础外散郁闭之风寒;以石膏清其内热之烦躁,因担心石膏寒凉伤胃,故又加了生姜、大枣护中。若表寒里热俱轻证,可用桂枝二越婢一汤治之,此方较大青龙汤少杏仁加了芍药,并减其量,可视为小其制的大青龙汤,微发其汗,兼小清其热。

3.治疗两感证

所谓两感证是指表里两经同时受邪而言,麻黄所治之两感证是指太阳与少阴两经同时受邪的两感证。由于少阴阳气较虚,太阳部分之寒邪飞渡少阴遂成两感之证。一般可见恶寒发热无汗,而脉反沉,若病程较短,表实较甚而阳虚较轻者,可用麻黄细辛附子汤,方以麻黄散太阳之表寒,附子温少阴之里虚,细辛搜剔太阳少阴表里之寒;若病程较久,表邪轻而少阴之阳虚较甚者,可用麻黄附子甘草汤,方以麻黄散太阳之表,附子温少阴之里,甘草外可缓麻黄发散之性以防伤正,内可合附子辛甘化阴,以助少阴之里。

4.治疗表实兼内饮证

外有风寒束表,内有寒饮停蓄,可用小青龙汤治疗。小青龙汤用麻黄配桂枝、芍药解表调营卫,再配干姜、细辛、半夏、五味等温阳化饮。

5.治疗伤寒兼发黄证

病人内有湿热郁蒸,复感风寒之邪,肺气郁闭,湿热之邪更加凝滞不得宣散与下行,湿热郁蒸肝胆,胆汁不循常道外溢肌肤而发黄。仲景用麻黄连翘赤小豆汤治疗,方用麻黄、杏仁等解表开肺,使气能宣降再配连翘,赤小豆清热利湿而退黄。

综上所述,经方中用麻黄解表发汗的方剂共达12首。其配伍特点是:专为发汗者,多与桂枝相配,陶弘景说麻黄“用疗伤寒解肌第一”即指此配伍后而言;出现项背强几几或下利者,可配葛根;兼呕吐者,可加半夏;兼内热烦躁者,可与石膏为伍;兼阳虚者,多与附子为伍;有寒饮者,可合干姜、细辛、半夏、五味子;合并发黄者,加配连翘、赤小豆等。

(二)宣肺止咳定喘:《本经》明确指出,麻黄能“止咳逆上气”,所以经方中亦多用麻黄宣肺止咳平喘。这样的方剂共有七首。

其一是治疗风寒闭肺咳喘的麻黄汤,其咳喘由于风寒袭表,皮毛闭塞,肺气失宣而致。麻黄汤中虽用麻黄配桂枝重在散寒,但方用有杏仁宣降肺气,甘草止咳化痰,麻黄与杏仁、甘草相配,宣肺止咳平喘之效甚良,后世之三拗汤由此三味药组成,即脱胎于麻黄汤。

其二是治疗邪热壅肺咳喘的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,方由麻黄汤去桂枝易石膏而成,其方亦用麻黄、杏仁、甘草宣肺化痰,止咳平喘,易桂枝散寒为石膏清热。二方仅一味之差,寒温之性差之千里,判然而别。此种配伍之巧妙,真是神圣之笔。

其三是治疗寒饮射肺咳喘证的小青龙汤,其所治证候的特点是外感风寒,内挟寒饮,其作用是外散风寒,内化寒饮。其用麻黄既可与桂枝温散表寒,又可与干姜、细辛、半夏、五味子温化寒饮以止咳喘。因此本方在临床应用时,不兼表证者亦可应用。

其四是小青龙加石膏汤,适用于寒饮有化热趋势而见烦躁者,以小青龙汤温化寒饮,以石膏清内热止烦躁。

其五是厚朴麻黄汤,适用于寒饮有热化趋势,但以气滞胸腹胀满为主证之咳喘。本方即小青龙加石膏汤去桂枝、芍药、甘草,加厚朴、杏仁、小麦而成,其温化水饮之力不减,降气消满之功更强。

其六是射干麻黄汤,适用于寒饮而兼见咽喉不利痰鸣之证。方用麻黄配生姜、细辛、五味子、冬花、紫苑宣肺化饮止咳喘,另用射干消痰开结利咽。

其七是越婢加半夏汤,适用于热饮闭肺之“咳而上气、喘”等证。方用麻黄石膏辛凉相配,发越水气,兼清里热而止咳喘;生姜、半夏散水降逆,甘草、大枣安中调和诸药。

此外,由于麻黄能宣发肺气,故肺气郁闭之咽喉不利,唾脓血之证,亦可用麻黄治疗,方如麻黄升麻汤,以麻黄配升麻、黄芩、石膏清宣肺热,解毒利咽。

用麻黄治咳喘配伍的特点是:平喘与杏仁相配;止咳者紫苑、冬花;寒者加桂枝,热者合石膏;需解毒利咽伍以射干或升麻;需化饮者配以干姜(或生姜)、细辛、半夏,胸腹胀满者加厚朴。

仲景发现麻黄有极好的平喘作用,有时单用一味平喘,方如防己黄芪汤方后云:“喘者加麻黄”。

现代药理学实验证明,麻黄确能解除支气管痉挛,且作用缓和而持久,故能使呼吸平顺而止喘。但应注意麻黄治喘效果虽然确实,但连续长时间服用后效力大减,所以慢性咳喘一般不宜久服,可采用间歇服法。

(三)宣湿通痹:仲景思路敏捷,大胆实践,首开麻黄宣湿通痹之用。借其发散之力,宣湿通痹。

1.治疗风湿在表之证。用麻黄治疗风湿在表之证的方剂有两首。一首是麻黄加术汤,适用于风寒湿邪闭表之证,其中的关键是麻黄配白术,正如喻嘉言所云:“麻黄得术,则虽发汗,不致多汗,而术得麻黄,并可行表里之湿”。正合“若治风湿者,发其汗,但微微似欲出汗者,风湿俱去也”的原则。另一首是麻黄杏仁薏苡甘草汤,用于风湿在表但已化热之证,本方是麻黄汤去桂枝加薏苡仁,变辛温发汗之剂为辛凉透湿之剂。

2.治疗风湿历节病。此用麻黄亦有两方,一是乌头汤,用于寒湿历节以疼痛为主证者,方用麻黄臣乌头,温经宣痹,散寒止痛,又配芍药、甘草缓急止痛,黄芪益气固表,既能益气而助麻乌温经止痛,又可固表而防麻黄发散太过,还以白蜜缓乌头之毒;二是桂枝芍药知母汤,适用于历节久病,一方面寒湿未散,故用麻黄配桂枝、附子、防风、白术散寒祛风化湿,一方面寒湿有化热伤阴之象,故用芍药、知母清热养阴。前方证以寒为主,故用麻黄与乌头相配,后方证病久正虚,寒湿并重,故麻黄既与附子相配,温经散寒之中寓有补阳之力,又与芍药知母为伍,温散寒湿之中兼有清热养阴之效。

(四)宣化痰饮:痰饮多为气虚不运,津液不化凝聚而成,麻黄辛温发散,能够催动津液的运行,故可以宣化痰饮。

1.治疗寒饮证。用麻黄治疗寒饮的方剂有三首。

寒饮停于心下,证候较轻,仅见水气凌心,心下悸者,仲景用半夏麻黄丸,以半夏降逆化饮,麻黄宣发阳气兼利水气,此一也;若寒饮较盛且兼风寒束表者,可用小青龙汤治疗,小青龙汤是上方加桂枝以增麻黄散寒通阳之力,增干姜、细辛、五味子,协助半夏降逆化饮,因为麻黄、半夏、五味子皆俱止咳平喘之功,故本方主要为寒饮射肺而设,此二也;若阳虚寒凝,气结水聚致成“心下坚,大如盘,边如旋杯”者,可用桂枝去芍药加麻辛附子汤治疗,本方汇集了麻黄、桂枝、细辛、附子、生姜等众多辛散之品,故能破痰饮痞块,这就《本经》说麻黄“破癥坚积聚”的真实含义,历来为《本经》注释者。皆不解此义,皆因不彻悟经方之故也。

2.治疗热饮证。用麻黄治疗热饮方有二首,一方是治疗溢饮的大青龙汤,用麻黄配桂枝、石膏、杏仁等发越热饮;若热邪较甚,口渴欲饮者,可用文蛤汤,即大青龙汤去桂枝加文蛤,其清热利水之功更增,此二也。

(五)宣肺利水:经方中亦常用麻黄治疗水气病,水气病即今之水肿病,水肿病的产生与肺脾肾三脏关系甚为密切。肺能通条水道;肺失宣降,水不下流,即可形成水肿。麻黄能宣肺通条水道,故经方亦用其治疗水肿。

1.治疗寒水证。经方用麻黄治疗寒水之病的方剂有二首,一首是甘草麻黄汤,《金匮》云:“里水...甘草麻黄汤亦主之”。《金鉴》“里水之里字,当是皮字”,甚是。此皮水乃风寒束表,肺气不能通条水道而发,故以麻黄宣肺利水,甘草和中补脾。另一首是麻黄附子汤,适用于肾阳虚复感外寒,肺气闭塞而致寒水证,方用麻黄宣肺利水,配附子以壮火之主,细辛搜表里之寒。前方证仅肺气闭塞,后方证不仅肺气闭塞,而且肾阳已虚,二者以此为别。

2.治疗水热互结之证。麻黄治疗水热互结之证的方剂亦有两首。一是越婢汤,用麻黄配石膏、生姜等散水清热,治疗“风水恶风,一身悉肿,脉浮不渴,续自汗出,无大热”者;若邪结较深,形成皮水,见有“一身面目黄肿,其脉沉,小便不利”者,用越婢加术汤,外散内利,祛一身表里之水,此二也。

可见:麻黄宣肺利水功效确实,无论寒热均可应用,现代药理学证明,本品确能利水消肿。

麻黄在经方中既入汤剂,亦入丸散。麻黄入汤剂的最大剂量为六两,多为治疗热饮而设,但一般为三两,最小者为十六铢。其煎服法,仲景要求去节,先煎,掠去上沫。麻黄节有止汗之功,故去之,其沫能令人烦,故亦去之。近世多不注意此种做法,似乎亦无大害。现代入煎剂每日量一般为1.5~10克,临床上习惯解表生用,平喘炙用。

本品发汗力量较强,故表虚自汗及阴虚盗汗,以及喘咳由肾不纳气引发者均应忌用。

注:文中所涉及到各类药方、验方等仅供专业中医人士参考学习,不能作为处方,请勿盲目试用,本平台不承担由此产生的任何责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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